【被遺忘的災難:當世界聚焦加沙,蘇丹在血火中沉沒 】

(上集)

· 趙處機專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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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6月,當聯合國秘書長古特雷斯再次呼籲結束蘇丹內戰時,這個被戰火撕裂的國家已有超過1200萬人流離失所,10個地區陷入饑荒,約2500萬人面臨嚴重饑餓。這場災難的根源,始於深埋在英國殖民者的“分而治之”政策中,發酵于美蘇冷戰的代理戰場,最終在石油利益的驅動下撕裂了一個國家。

蘇丹的悲劇不僅是一部內戰史,更是一部大國干預的教科書—從19世紀的殖民分割到21世紀的資源爭奪,外部勢力以“調解”之名行操縱之實,將這片土地變成了永續衝突的試驗場。蘇丹的現代裂痕始於1820年埃及對北蘇丹的征服,而真正的制度性分裂則是由英國殖民者精心設計的。在近半個世紀的殖民統治中,英國實施了一套系統性分割政策:

- 南北分治體系:南方採用類似東非的“間接統治”,保留部落結構,推廣英語和基督教;北方則實施埃及化的管理模式,強化阿拉伯語和伊斯蘭教。

- 隔離屏障:殖民政府立法限制南北人口流動和貿易,甚至規定北方阿拉伯人不得在南方擔任要職,人為阻斷社會融合。

- 權力交接陷阱:1954年,在獨立過渡期成立的“蘇丹化委員會”中,800個高級職位僅有6個留給南方人,其餘均由北方阿拉伯精英壟斷。

這套制度的惡果在1956年蘇丹獨立後立即顯現。新政府強制推行阿拉伯語和伊斯蘭教法,激起南方強烈反抗。第一次蘇丹內戰(1955-1972) 由此爆發,17年戰爭導致50萬人死亡,最終以給予南方有限自治的《阿迪斯阿貝巴協議》暫告平息。然而協議只是按下暫停鍵——當1970年代末南方發現占全國儲量75%的油田後,北方政權開始醞釀新的吞併計畫。

1983年,蘇丹總統尼邁裡單方面廢除自治協議,宣佈全國實施伊斯蘭教法,並派軍隊搶佔南方油田。第二次蘇丹內戰就此點燃,這場持續22年的衝突將成為二戰後平民死亡最多的戰爭。初期通過中情局支持南方叛軍“蘇丹人民解放軍”(SPLA),旨在“遏制蘇聯影響”。1990年代美國又以人權為由制裁蘇丹政府,迫使西方石油公司撤出,不過此舉意外地為中國公司的進入提供了一個契機。 1996年起,中國石油集團(CNPC)獲得蘇丹最大油田開採權。為保護價值120億美元的石油投資,中國向蘇丹政府提供武器並派出非作戰部隊“安保人員”。

蘇丹因擁有石油資源,可謂懷璧之罪。伊朗向蘇丹政府提供無人機和導彈;烏干達軍隊直接進入南蘇丹參戰;利比亞卡紮菲則同時資助南北雙方以擴大地區影響力。石油基礎設施成為核心戰場。SPLA採取“焦土戰略”,1999-2002年間摧毀37座油井和2條輸油管,迫使日產油量從47萬桶暴跌至4萬桶。而政府軍每奪回一處油田,就將收益投入軍備——石油收入的78%用於購買白俄羅斯坦克和中國防空系統。

2005年《全面和平協定》簽訂時,表面是國際社會斡旋成功,實則是大國利益重新洗牌。當南蘇丹國旗在2011年7月9日升起時,美國時任總統奧巴馬稱這是“民主勝利”,卻對三個關鍵問題避而不談:新生國家沒有出海口,90%收入依賴石油,且所有輸油管都經過蘇丹領土。

所謂“民主勝利”並沒有為人民帶來和平和生計,南蘇丹獨立後的崩壞速度震驚世界,其根源恰是殖民遺產與干預後遺症的雙重爆發:

- 部族政治陷阱:總統基爾(丁卡族)與副手馬沙爾(努埃爾族)的權力鬥爭,實為英國殖民時期“部落分權”政策的延續。2013年內戰爆發時,雙方沿部族線動員軍隊,導致40萬人死於部族清洗。

- 經濟殖民依賴:南蘇丹95%財政收入依賴石油,而油田運營完全依賴中國公司。當2013年內戰導致油井停產時,通脹率飆升至400%,貨幣淪為廢紙。

- 代理人戰爭迴圈:阿聯酋通過查德向快速支援部隊提供無人機;埃及向蘇丹政府軍輸送火箭炮;甚至烏克蘭特種部隊也現身喀土穆戰場。

今天的蘇丹內戰(2023年至今)本質是分裂後遺症的延續。快速支援部隊(RSF)前身正是當年達爾富爾阿拉伯民兵,而蘇丹武裝部隊(SAF)將領多來自北方阿拉伯精英。當2022年國際社會強推“軍隊整合”時,兩個從未真正和解的軍事機器必然走向火拼。

2025年4月,聯合國特使拉馬姆拉在安理會疾呼:“任何和平協定必須尊重蘇丹主權”。然而諷刺的是,此刻阿聯酋無人機正從查德起飛轟炸喀土穆,埃及坦克在邊境集結,而美國務卿的聲明仍聚焦于“確保紅海航行自由”。

到2025年的今天,世界糧食計畫署警告,蘇丹已成為全球唯一被確認發生饑荒的地區,約2500萬人面臨極端饑餓,其中約500萬兒童和母親患有急性營養不。在媒體聚光燈外,蘇丹的人道災難在多項關鍵指標上已超越加沙!

(文章是作者的個人意見,不代表本報立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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